本来一对友好的近邻，为什么会打起架来呢？ 这确实是个意外，都怨我这个当大哥的修养不够…… ———作者

作者2002年4月在四平烈士纪念碑前拍的照片

忏悔、自新为哪般

　　先引用先人梁漱溟先生在《忏悔与自新》文章中的话，如下：

　　“……你忏悔自新罢，可是当真去忏悔、自新，又必须看透自己过去所犯的毛病是机械、可怜、糟糕的！这时才能对自己生一个悲悯心，把悔恨转为悲悯……于是真能够‘忏悔’、‘自新’，开始新生命了。”

　　我的“忏悔”、“自新”与打架有关。

　　打架，在过去，尤其在“文革”初期，可是司空见惯的事情。那时我正值少年，打架都是“真枪实弹”较量。一般在沙滩、田间空地、坡上进行，有时学校操场也是不错的战场。记忆中最深刻的是一次在一个大土坡上打架，模仿电影里的攻山头的桥段。一方（敌方）占据山头，一方（我方）要攻占山头。攻方从山脚出发，想尽一切办法，向上冲或迂回前进。敌方在上面，用土垃坷阻击进攻一方。只要我方一个攻上山头，就算敌方失败。这次打架，实际上算是男孩子之间玩的打仗游戏，没有什么危险性，但双方后来打急眼了，演变成打群架。那次战斗结束，再看看每个“战士”，个个灰头土脸，满身是土。我的损失惨重，黄上衣被撕破了，脑袋上也被土垃坷里隐藏的石子打出了血，回家又挨一顿好揍。

　　现在很少看到孩子们这样打架了。

　　我除了在那个阶段打过几次架外，成年后只经历一次打架。

　　一次打架，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打架原因不是为了争名夺利，不是为了争强好胜，也不是为了争夺恋人，而是为了不赌钱财的娱乐———一盘中国象棋的输赢。打架的结果，双方都受到了伤害，以致结怨成仇。所以说，这事情定是稀奇的。

　　这是我一生中所做的最愚蠢的事，也是最遗憾的事。事情虽已经过去二十余年了，可对于现在已经65岁的我却成了最为后悔的往事。今天我公开此事，真诚悔过自新，我认为是很有必要的。下面我就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吧！虽是过去了很多年的事情，由于教训深刻，我却记得清清楚楚。

 相帮相助好邻居

　　当时，我和与我打架的刘景新都是吉林省四平市二轻系统的员工。他是四平市工艺绣品厂的水暖工，我是四平市二轻技工学校的教师。

　　我俩还是近邻，同时住在本市铁西区北沟街二轻公司所盖的职工宿舍第四栋砖瓦房里，他住东头第一户，我住东头第三家。

　　刘景新一家三口人，他的爱人叫小芬，独生女叫小玲———当时正在念小学；我家四口人，我和爱人以及两个念中学的女儿。

　　原本我们两家是友好邻居。景新比我小十来岁，不但水暖工是把好手，还会多种手艺，像瓦工和钳工。他又是个热心肠的勤快人，附近的邻居没少沾他的光：修土暖气、修自行车、修房子……

　　我是个只会教书的书呆子，就经常得到他的帮忙。冬天，土暖气不热了，找到他帮助改造修好；夏天，房子漏雨了，也是他帮助窜瓦；我和女儿们的自行车坏了，也是求他帮助修理好。而这些活计，都是无偿的，我顶多贡献一盒“迎春”牌香烟。我欠景新的人情真的很多，唯一能帮上忙的是辅导他女儿小玲的数学作业题。毕竟景新文化浅，我这个老三届高中生辅导一个小学生是胜任的。

　　结果我两家越处越好，另一个原因是我俩都爱下中国象棋，茶余饭后总在一起杀两盘。景新棋艺先前不如我，可后来他进步很快。

 不该发生的“角斗”

　　本来一对友好的近邻，为什么会打起架来呢？这确实是个意外，都怨我这个当大哥的修养不够。

　　事情是这样的。那是一个初秋的星期天，我爱人和女儿们都上街去了；景新爱人在铁路系统上班，那天没休息，他女儿小玲也出去玩了。我邀景新来我家下象棋。

　　那天也许景新不在状态，或者我超常发挥，他接连输了几盘棋。最后一盘，行至中局，景新挺主动的。有一步棋，他只要弃兵进马，我很难挽回败局。可他当时并未发觉，走兑兵。我立即妙手平炮打双，他面临失子败局。他马上表示悔棋，我也不愿输棋，坚决不让他悔棋，结果我俩就争吵起来了。

　　想不到，他竟把棋盘掀了，棋子撒了一地。我也情绪失控了，一口一个“臭棋篓子”地骂他。最后，导致双方推搡动手，你一拳我一脚地动起粗来。景新年轻力大，我哪里是他的对手？结果被打得鼻子流血；我也不是省油的灯，情急之中下了狠手，操起小烟灰缸打他的头，把他的头打了一个包……

　　正当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爱人和孩子们回来了，这才结束了一场不该发生的“角斗”。

　　由于动静太大，街坊四邻都聚集在我家院子里，看我俩的热闹。大伙议论纷纷，当得知是为一盘棋的输赢而动手时，人们都偷偷地笑了，应该是笑我俩愚昧无知吧！当时我们都没有认识到自己的过错，结果不欢而散，从此两家绝交了。

　　不久，我为两个女儿上中学方便，我们全家搬到女儿们的学校附近租了房，而我原来住的房子也出租了。这样，更失去了和景新和好的机会。

 老邻居相逢一笑泯恩仇

　　光阴荏苒，不觉中我的两个女儿高中毕业，一个考上长春某大学，一个考入四平某中专学校。

　　时间淡化了我和景新的恩怨，可我一直没有认真思考这次事件中我的过错。

　　直到2011年6月初我回迁（之前二女儿因外出和女婿打工，我便住在他们的楼房里），在办理回迁手续时，我见到同时回迁的景新。

　　好多年不见，我俩都老了不少。我已两鬓斑白，背也驼了；他也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我们相互问候，他略显尴尬，我的表情也不自然。提起当年打架的事，都有真心悔意。互相问了双方家人的情况，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他女儿小玲已硕士研究生毕业，现在沈阳市工作，已是白领阶层了。我向他表示祝福，他打趣地说：“多亏张大哥当年帮忙辅导，孩子小学基础打得好，我还要请你喝酒呢！”

　　我十分高兴，知道我们当年的旧怨解开了。我说：“当年大哥白当老师了，没修养，你不会怪大哥吧？”“哪里，哪里，是小弟脾气不好，让大哥受苦了！”

　　这样，我们二人说说笑笑，一泯当年旧怨，从此重归于好。

　　我们又成了一对友好邻居。他和我住前后楼，他住三楼，我住二楼。

　　当我静静地一个人躺在自己新装修的楼房里仔细思考的时候，才觉得我们是幸运的，那次打架事件的结果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如果不是我爱人回来及时；如果我那烟灰缸子打到他后脑上；如果景新失手一拳打到我太阳穴上……后果都是可怕的，也是严重的———不是他脑浆崩裂，就是我倒地不起。因此，我感到后怕。

　　今天，我把这件丑事亮出来，一来表示我的悔意，向景新道个歉；二来警示他人，特别是年轻人，遇到与他人纠纷的事情千万要冷静，不要动手动粗。

　　在当今的法治社会中，发生矛盾冲突，可以民事调解，调解不成，还可以诉之法律，千万不能盲目打架。否则，无论如何，打人者必定受到道德谴责，或者受到法律制裁。

　　凡打架者，打人的和被打的，双方都没有赢家。由于不顾法律而引起的恶性事件，新闻媒体曝光不少，都值得我们引以为戒。

　　最后，献上一首打油诗作为这件事的总结：“回迁幸会老邻居，往事勾起我回忆。当年下棋本乐事，酿成祸事悔晚矣。如今和解去旧怨，和好如初重做起。旧事重提警后人，别学当年我自己。”

成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