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回家看看爹娘,是做儿女的基本责任。 ———作者

1992年，我在厦门开会时留影

我母亲68岁时留影，父亲一生没有照片

    每当我听到《常回家看看》这首歌，心里就发慌，不好受。回想起走过的人生，我深感自己是个不孝之子。17岁离开爹娘出外工作，直到二老相继去世，一共54年的时间里，我回家探望二老只有8次。尤其痛恨自己的是，二老先后去世，我都没有见到他们最后一面。

  爹娘的言传身教，激励我发奋向上

   我1941年8月13日出生在湖南省衡南县栗江区石滩街一个只有四户人家的山沟子里的小冲子中。四户人家都不富裕，都是靠面朝大地背朝天的辛勤劳作维持生计。我家只有8分地的水稻田，住的两间旧瓦房是罗氏祠堂的公房。要说特殊点，我爹会做木工活。在我从小的记忆中，我每天还没起床，我爹就挑着木匠工具出门了，我娘忙着生火做饭。尤其是春天，天老爷天天下着毛毛细雨，屋子里很潮，做饭的柴火也潮，我娘把不干不湿的柴火好不容易用火柴点着了，可满屋都是烟雾，把我和妹妹们也都呛醒了。看着我娘被烟雾呛得眼泪巴叉，把饭锅放在灶台上，又忙着把鸡笼子里几只鸡放出来轰出去，她就开始叫我们兄妹快起来忙活着一天的事。我就会听我娘说：“地伢子（我的小名）还不放牛去？大妹子、二妹子快去地里摘猪草去！”这时我有六七岁，我大妹妹四五岁，二妹妹三四岁。三妹妹二三岁，还干不了活，所以娘没叫她。我放完牛，两个妹妹摘完猪草回来，娘也把早饭做好了。我们吃的早饭就是每人一小中碗用石磨磨碎的大米粉和芥菜叶熬成的糊糊。吃完早饭我到一个离我家一里多远的桐毛冲一个私塾学堂读书，妹妹们在家帮助娘忙活农活，收拾菜园子、摘菜、种豆、喂猪、上山打柴火……我放学回来还是放牛，顺便提着粪筐拾肥料，如狗屎、牛粪等。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我爹回来了。我经常看到他在一个小本子上在日子的后面画一个圈。因他不识字，只知道写10个数字，在日子后面画一个圈就是他给别人家干了一天木工活，如果画一个圈再在圈上画一条横杠，证明只给别人干了半天活。

   我记得我爹娘给我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地伢子，你爹、你娘都是光眼瞎，一个字不识，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识字受人欺啊！”我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每天就是两顿饭，我爹早饭都是到做木工的东家去吃，晚饭在自家吃。爹回家后总是帮助娘一起忙活晚饭。我和妹妹们都喜欢爹做的菜，娘做的菜连一滴油星子都看不见。我们平常吃的菜大都是水煮白菜、芥菜、萝卜和南瓜等，隔三差五尖椒炒鸡蛋那就是改善伙食了。小时候在我们十里八村流传着一句话，我现在还记忆犹新，就是“小孩盼过年，大人盼莳田”。小孩盼过年，是因为过年能吃到肉、鱼和鸡……平时想吃到这些东西那只是梦想；大人盼莳田，是因为只有把秧苗插到水田了，才能指望到秋天的收成。

   时光转眼到了1949年末，我们的家乡解放了。这时我们家已经有了七口人，爹娘、四个妹妹和我。在这之前我家只有几分地没有房，解放后我家分了三亩多地，住的两间旧瓦房也都归自家了。有了土地，再加上爹爹会做木工活，生活不比左邻右舍差了。政府在离我家一里多远的石滩街办了公办学校，我报名上了这所学校，那时候的名称叫“衡南县栗江区隆市乡石滩完小”。我在读书期间也和其他孩子们一样，一边读书，一边还要帮助家里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如放牛、打柴，以及帮助大人刨草皮沤肥、种豆、插秧等。我高小毕业后是否还继续上初中？当时爹娘也在忧愁中，因为那时我们家附近没有中学，上初中要到离家20多里的栗江区办的初中班。我爹最后拍板：“砸锅卖铁也得让崽读书！”于是，我决定走读，但只坚持了一个学期，且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因为那时家里我已有六个妹妹了，再加上奶奶从外地回来，全家已有了10口人吃饭，爹在外做木工，家里农活只靠娘和小妹妹们干不过来。为了减轻爹娘的负担，我决定不上学了。那是1956年，我已15岁，是一个半劳动力了，除了犁地、育苗外，其他农活都会干了。这时我暗暗下定决心：由于家里贫苦，爹娘确实没有能力供我继续读大书，但现在我已有了一定的文化基础，今后还可以在实际工作中刻苦自学，不断提高文化水平，报答爹娘的恩情。

   我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农民了。1957年，我加入了农业生产合作社，而且还被选为生产队的副队长。1958年3月，由乡政府介绍我参加了衡南县粮食局的招工考试，被录取分配到衡南县粮食局谭子山粮食管理站鸡龙街粮食科工作。在我临行前，爹娘把我叫到跟前，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地伢子，这次你出去真要独立工作了，爹娘没在你跟前，自己一定要管好自己。要千万注意，不管组织让你做什么工作，一定要守国家的规矩。别做恶人，要做善人；别走歪路，要走正道。”第二天清早，全家人送我到屋前的小山坡上。我娘又吩咐说：“地伢子，昨晚我和你爹说的话你一定要记在心里头，你一定要好好工作，家里的事有你爹，你不用惦记。”几个妹妹也围着我说：“哥哥、哥哥……你在外工作挣了钱邮回来，让我们也上学读书……”这时我见娘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说话也哽咽起来了：“娘，您多保重。您二老的话我都记住了，我在外面绝不会给您二老丢脸。”

   爹背着行李送我十几里路，我不让他再送了，因为他还要回去给别人家做木工活。我从爹手里接过行李，三五步一回头看着我爹站在路边一直等着见不到我的身影才往回走。我从家出来大约走了20多里路天才放亮。那是一个满山杜鹃花开、万山红遍的季节，这时我几乎用小跑的速度在田埂小路、山间小道上行进。山路的两旁长满了我说不上的各种灌木，郁郁葱葱；小鸟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只听声音，不见身形。由于心情舒畅，我不知不觉地进了衡阳城。我赶到县粮食局人事股，才上午10点钟。人事股许同志接待我，他对我说：“你拿着这张调配单从衡阳西站上车，坐三小站到鸡龙街粮食科找李宁浩科长报到，他给你分配工作，你的月工资26元。”当时李科长分配我向科内李佩芝同志学习业务，主要负责粮食保管和销售。

   1958年12月，我报名参军成为了一名解放军战士。我服役六年，五次被评为五好战士，两次被记三等功，两次被评为技术能手。1964年底，后勤军械股股长李庆家同志通知我参加团政治处组织的身体检查，检查结果我是深度近视，提升身体不合格。1965年1月，我拿着部队发给我的预备役少尉军衔的退伍证书转到了湖南省地质局412队修配车间，被定为三级修理钳工，月工资44.5元。1966年元月，组织上为了解决我和爱人两地生活的困难，通过对调的方式转到了国家第四机械工业部直属企业长春国营第七九三厂。我做过机修钳工、厂宣传部干事、宣传部副部长、党委办公室副主任、主任。1987年12月，我开始被任命为厂劳动人事处处长、人事部部长职务。1998年5月退休。  

没有见到我爹最后一面

   在这几十年里，我的工作从南到北，变换过多次。但不管怎么变，我始终没有忘记爹娘的吩咐，做个为人民办事的好人。但是在回报爹娘的恩情中，我却没有让他们二老真正享受到天伦之乐。回想往事，让我伤心泪下，悔恨终生。

   我出来工作时，六个妹妹眼巴巴地盼着哥哥邮钱回家让她们也能和其他孩子一样上学读书。可我每次寄那几元钱只能是杯水车薪，六个妹妹仍有四个妹妹没有上学读过书，只有四妹和小妹上了几年学。我痛心啊！

   1972年，我六个妹妹已经有五个妹妹出嫁，当时我有意让娘体会一下长春的生活，是由小妹妹领着娘来的。娘在长春生活不到20天，就想回湖南了。她跟我说：“长春好是好，但我还是不习惯。你们吃的都是高粱米和玉米面，胃不消化。你们住的房子不开窗户，门关得紧紧的，我上不来气。我年龄大了，有今天没明天，万一死在长春，你们把我给火化了，我好害怕，让我回去吧……”见我不愿意让她马上走，而且还想让爹也来。她说：“你和玉荣都上班，很忙，哪有时间管我和你爹？我知道你爹的脾气，他是不会同意来的。你和玉荣一个月还挣不到一百块，供养三个孩子，再加上我们老两口，你们负担得起吗？好在家里还有几亩地，跟前还有你几个妹妹，你不需要惦记家里。我和你爹都还能动，都可以照顾好自己。你不要老想着回家去看我们，回一次家路费也花销不少……”

   娘那么体谅和关心儿，处处为儿着想，可我却没有关心她老人家啊！娘在长春住了一个半月，我都没有想到应该让娘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我应该知道娘在身体方面有何变化，可我连想都没想过这个事就让娘回南方了。其实娘的眼睛早就不好，来我家时我也注意到了，比如吃饭时筷子明明就放在她眼前的饭桌上，她却到处摸也摸不到。娘回家后视力还在减弱，后来由白内障发展到青光眼，已经不能手术治疗，最后双目失明了。娘再也见不到我国改革开放以来祖国大好河山的变化，我作为他的大儿子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回想起这件事我就万分心痛。

   按国家规定，我本来可以享受四年一次探望爹娘的假期，可我为了节省开支多年不回一次家。1984年初，爹娘实在想我，他们善意地给我发来了一份电报：“爹死速回！”接到电报我立即动身乘特快火车，于4月19日到衡阳，同宗罗永祥叔叔领着一帮人到火车站接我。永祥叔见到我戴着黑纱，马上上前对我说：“你爹确实病了，他想你怕你回不来，就说病故了，你赶快把黑纱摘下来。”这时我才知道真相。我回到爹娘的跟前，见到久别的二老，爹第一句话就说：“崽啊，我们是怕你工作忙回不来，才说爹死了；要是你爹真的死了，真怕见不着你啊，所以才出了个下下策。”我能说啥啊，我这个不孝之子确实回家探望爹娘的次数太少了，我愧疚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爹接着对我说：“崽啊，只要见到了你，我去了九泉也高兴。”

   这次我在家陪爹一个多星期。我问爹想吃什么，爹说：“我想吃橘子。”由于不是季节，乡下买不到橘子，我拿钱给二妹妹的儿子专程去衡阳买回了橘子。爹见到橘子很高兴，当时就吃了两个，精神上也好多了，也能按时吃饭了，说话也有力气了。爹对我说：“崽啊 ，你工作忙，我见到你就行了，单位还等着你回去呢，走吧。”这时我根据爹的气管炎病情，按照大夫的配方，上药店买了些口服药，就回单位了。回长春后妹妹们给我来信说，爹的病已经好了，而且也能干一些轻微的农活了。

   随着企业改革的不断深入，我厂由国家电子工业部直属企业，于1985年底下放到长春市管理。1987年底，我厂实行机构调整，我的工作由厂党委办公室主任调到劳动人事处任人事处处长。当时赶上厂里年终进行工资调整，我正在起草调整工资方案时，突然接到了四妹夫的加急电报：“爹突然病逝，速回。”当时我给在衡阳住的永祥叔打长途电话，证实确是事实，而且爹走得突然。可我刚到新的部门，而且调整工资的业务，市电子局、劳动局还有时间要求，必须在春节前总结验收完毕。玉荣心脏病经常晕倒，实在出不了远门。在这种情况下，我确实走不开了。我接到电报后也没有向领导做过汇报，而且厂里也不知道，我就给四妹夫打电话说明情况，委托他代替我处理好爹的后事。六个妹妹也都理解他们大哥的工作责任和难处，我娘也对妹妹们说：“罗雄工作忙回不来，你们就商量着办吧！”妹妹、妹夫们按照家乡习俗对爹的后事处理得非常圆满，但作为他老人家的儿子没有到场，在感情上能说得过去吗？我只有悔恨。

   2005年，我和老伴玉荣乘车回老家看望老娘时，我们跪在爹的坟前，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我哽咽着向他老人家说：“爹，儿子对不起您！现在儿子儿媳只有向您老人家多磕几个头来赎罪了……”那时我已为爹定做了墓碑，于2008年和妹妹、妹夫们为爹举行立碑典礼（爹是1911年出生，去世时76岁）。

娘走时，我也没在她身边

   在2007年的一个晚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老伴问我：“你咋的了？”我说：“我这辈子对爹娘亏欠得太多了，离家几十年没有给爹娘过过一个生日，都是妹妹们张罗给过的。2009年就是娘的91岁大寿了，我这个不孝之子应该怎么做啊？”老伴回答得很干脆：“你是亏欠你老爹老娘太多太多了，老娘91岁大寿你必须亲自主持，明年早点回去，连同陪老娘一起过春节。”最能理解我的还是我的老伴啊！于是，我首先跟我妹妹们通了电话，我说老娘过91岁大寿由大哥我亲自主持，全部费用由大哥负责。

   2008年11月，我把大儿子新春带回了家乡，他是第一次到湖南探望他奶奶。他奶奶见到大孙子特别高兴，手从大孙子的脚一直摸到头，激动地说：“孩子，你比你爹还魁梧。那年我去长春时你还是小毛孩子，现在你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新春赶紧接过奶奶的话：“奶奶，是托您的福啊！”这时新春给他奶奶一个大红包，奶奶坚决不要。她说：“你爹年年邮生活费，又有你姑姑们的资助和照顾，奶奶啥也不缺。你现在负担很重，我重孙子上学要花钱，你给钱奶奶怎么能要呢？”推让了无数次，他奶奶还是没要。

   我和新春陪了娘三天。由于新春要尽快回长春上班，还要到我的出生地看看，所以不能久陪了。临行时，奶奶握着孙子的手不放，恋恋不舍地说：“新春，明年你回来看奶奶吗？”新春说：“我一定会常来看望您老人家的，奶奶您多保重。”

   2009年春节，我在三妹妹罗维秀家同老娘一起过的春节。大年三十晚上，我同老娘及三妹妹全家吃完年夜饭后，三妹妹家的老老少少都围在一楼大厅看春晚节目。因为老娘失明，我同她坐在她自己屋里的火炉旁烤火。老娘觉得我在她跟前，就把这几十年家里的变化都一股脑地告诉了我。她说：“自你17岁离家工作后，我跟你爹把你六个妹妹慢慢拉扯大，你在外面工作没有忘记过家，十块八块地往家邮钱。由于家里生活苦，你六个妹妹大多数都没有读过书，她们长大都相继出嫁了，现在过得都不错，家家都盖起了新房。看来你出去得早还不如她们，因为你是国家的人，靠那点工资很难发达起来。听说东北改革开放不如南方，不过我也很知足，你靠退休金维持生活，吃穿不愁了。你每年还给娘邮来几千元，我不要你不干，怕在妹妹们面前没面子，心理不平衡。你给妹妹们做了榜样，她们在你的影响下也愿意护理我。尤其是你小妹妹和小妹夫两口子，我有点小病小灾地就赶紧跑来给我买来一些生活必需品和零食。我在你三妹妹家住，你三妹妹日常护理我也是十分周到的。别的妹妹有空也时常来看我，我知足了。我唯一不知足的是，你和玉荣结婚我和你爹一点忙也没帮上，一根红头绳都没给玉荣买，那时家里太穷了。玉荣是个好媳妇，我喜欢她。美中不足的是，你们离家太远了，过年过节也见不到你们，我心里闷得慌。现在生活好了，你们也都退休有时间了，不是盼你们给我邮钱，而是盼你们能在我跟前说说话、唠唠家常……”

   老娘说的句句都是心里话，听得我心里酸酸的。离家几十年，我这是头一次和老娘一起过春节，深刻体会到了血浓于水的亲情和老娘对我的期望。儿女孝顺爹娘不光只是物质上的帮助，更主要的是关心爹娘的精神生活，还要爹娘在思想上过得愉快，我确实没有做到。老人家要的是儿孙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不是金钱能补充得了的，我没做到。看到自己对老人不孝的差距，真是追悔莫及。老娘的生日是农历三月二十九，而这段时间我决定不回长春，多陪陪老娘，给老娘过完91岁大寿再走。我和妹妹、妹夫们商量，给老娘祝寿一定要以老娘的满意度为标准。我们征求老娘的意见时，老娘说：“勤俭节约办事，别搞排场。除了咱们自家人，不要告诉任何亲戚朋友。”老娘一辈子无私，总是为别人着想，从不为自己打算。她生育了这么多子女，孩子们吸干了她全身的营养，她从没说过一声苦，也没有任何奢侈的要求。

   老娘生日寿宴开始之前，小妹夫颜昌华叫我讲几句。我说：“今天是老娘的91岁大寿，我头一次给老娘过寿诞。我是个不孝之子，因为以前老娘每次生日我都没在她老人家身边，没给老人家做过长寿面……”  

   2012年，我准备回南方同老娘过春节。可离春节还有两个来月的时间——2011年12月27日下午五点多钟，我突然接到了小妹妹的来电。她说：“三姐刚才打电话来，说老娘近几天身体不舒服，不吃不喝的。大哥，你快回来吧！”小妹妹接着说：“大哥，我和老颜今天就动身回去，先看看情况再给你打电话。”我当时寻思老娘身体如果没什么问题，等我外孙女放寒假我就立刻回老家，同老娘过春节，所以同意了小妹妹的意见。28日晚，小妹妹来电话说：“我刚从三姐那儿回来了，我和老颜请大夫和我们一起去的。大夫说老娘身体没什么大问题，血压、心率都很正常。我和老颜又给老娘洗了身子、做了按摩，没发现什么问题。大哥，你现在不要来了，等春节再来吧！”小妹妹的电话，让我心情一下舒畅了。老娘身体并无大碍，我放心了，只等春节再回家与老娘团聚。

   2012年元月1日清晨，我吃完早饭送外孙女上课外班后准备上南湖散步时，突然电话响了。我拿起一听，是小妹妹。她带着哭声说：“大哥，老娘今早走了，走得很突然。我和老颜马上过去，你路远别着急，老娘的后事有老颜在，他会张罗布置。大哥你有哪些吩咐？”我怀着万分悲痛的心情说：“老娘今年94岁了，是喜丧。根据家乡的风俗，既不要铺张，也不要寒酸……”

   我们于元月3日到达衡阳。在出站口小妹妹的大女婿开着小车等着我们呢，并立刻把我们送到了三妹妹家。那天是南方少见的冰雪天，我从车上下来，虽然有二儿子新庆和我老娘的干儿子陈春德左右扶持着，我的双腿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妹妹们见到了我，立即号啕大哭起来。我看到她们头上个个戴着白布帽，腰上围着白布条，我的咽喉不听使唤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活了70多年，很少流过眼泪，这天怎么也控制不住了，也和妹妹们一样号啕大哭。二儿子一直扶着我到堂屋停放老娘的棺材跟前，我看到了老娘那慈善的面孔。尤其是老娘那两只期盼的眼睛，像是在对我说：“地伢子，你怎么才来啊！”我的哭声怎么也停不下来了，心就像大铁锤砸在了玻璃上，全碎了。我伸出颤抖的右手，轻轻地抚摸着老娘那微睁的双眼，哽咽着说：“娘啊，不孝之子向您赔罪了。儿来晚了，没见到您最后一面，实在是儿的罪过，儿后悔为什么没提前回来看您啊！老爹走的时候，儿强调工作忙，没有回家处理老爹的后事；这回您走，儿已经退休多年了，可还是没有赶上，儿确实不孝啊！您走了三天了，眼睛都没闭上，您在等儿吗？这怎不让儿痛恨自己？儿无地自容啊！”

   老娘的后事在小妹妹和小妹夫两人的具体组织下把事情办得很圆满，我想老娘也会欣慰了。但没见到老爹、老娘最后一面，给我留下了终生遗憾。我衷心地祈求爹娘的在天之灵能原谅不孝的儿子。我也希望在世的所有儿女，千万别像我一样，当爹娘走了才后悔。你们要常回家看望父母，这是我们做儿女的最基本的责任。年轻的时候后悔，还可以改进，年老的时候后悔，想补救也来不及。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应该经常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并扪心自问：“对自己的父母，我什么事情最后悔？”

罗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