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录 人谁无过 过而能改 善莫大焉

亲爱的爸爸,对不起!

人说孝即无违,我一次次忤逆天意不遵医嘱,坚决不给爸爸做透析……这一生,我想,我是那幅名画上的犹大,七生七世不能得赦的罪人。 ———作者马喜华

侍候病榻前的父母,这还是一种人力的无可奈何,无论做了多少,到最后,一定是一场空……父母只会越来越老,步入死亡。但这是写在血里的承诺,是人类世代相传的根基。 ———作者子晓

我把爸爸的相片当成手机封面,每天打开看时都要亲一下,算是一种心理安慰

我爸爸妈妈恋爱时的照片,中间的男孩是我舅舅


我爸爸学生时代的照片,那时国高学生的装束很神气吧

2016年3月13日,子晓在本栏目刊发的对父亲的忏悔录

 

      人一辈子难免有做错事的时候,而我却犯了一个遗憾终生的大错误,而这个错误一直折磨着我,每每想起都有隐痛。爸爸用他慈父的爱,使我健康成长,我作为他的女儿很满足。然而,由于我的固执、偏见和愚昧,使他老人家提前离开了人世。  

爸爸使我健康成长

   我的爸爸叫马洪宽,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他是长春市南关区文化馆馆长。他文笔很好,曾经是中国作家协会长春分会的会员,配合政治经济形势,发表的剧本有《一双反球鞋》《钥匙变了样》《除旧迎新》等,并自己导演搬上舞台。爸爸二胡拉得很好,吹口琴用舌头打拍很好听。他乐观爽朗、热爱生活,总是充满朝气。他对我们的爱如同他的性格一样“火热”,我特别喜欢回忆。  

   爸爸总是想办法使子女高兴。一次爸爸买了很多花生,他各处放,如挂着的帽子里、衣服兜里、抽屉里等,让我和妹妹自己找,谁找得多就归谁。我和妹妹顿起劲头,各处翻、各处找,最后找得多的当然是我。

   类似的事情记得最深的还有一次。爸爸晚上下班归来,买些糖炒栗子,在我和妹妹的被窝里各放一些。第二天早上我和妹妹都各自蒙被将栗子吃掉,还以为对方不知道。

   我小时很淘气,爱惹各种各样的小祸。记得一次我和邻居小孩在一起玩,我把妈妈擦脸用的胭粉一盒全倒在自己脸上,弄得我连头发、衣服全是白,而邻居小孩把我妈妈用来烫发的火剪子往我头上乱卷,想给我烫发。我们玩儿得正得意时,爸爸和妈妈过来,看到眼前这个情景,大惊失色。幸好,剪子没有伤到我。爸爸把我抱起来,放到镜子面前,当时我就哭了,而爸爸不但没有责怪我,还连连说:“宝贝宝贝真漂亮!”  

   爸爸为扩大我们的知识面,给我们订了《旅行家》这个刊物,让我们了解外面的世界。爸爸还经常带我们去看一些文艺演出,而他是评委,胸前挂着评委的红布条。  

   每当有什么好事情,爸爸总是带着我。记得有一次,爸爸带我上南广场的艺术剧场去看苏联阿塞拜疆国家艺术团来长演出。在开演前广播嗽叭让大家起立,欢迎港澳同胞来观看演出。只见一些女性穿着旗袍,五颜六色鲜艳无比,与在场的观众相比,如同仙女下凡。演出结束后,演员们用中文齐唱“社会主义好”,观众凭着节奏拍掌,场面热烈。

   那时居民的文化生活贫乏,有一点娱乐就想参加。记得有一年的正月十五,文化馆在三马路组织灯谜晚会,整个街面人山人海,人挤人人碰人,既没有烟花也没有音响,但人们兴致不减。在大会公布谜底和得元宵的人后,人们才依依不舍散去。我坐在文化馆的敞篷大汽车上,由于天气冷,发动机冻住汽车发动不起来,爸爸的同事风趣地说,是我这个“小马”把汽车给压坏的(因为我姓马)。  

   爸爸很热心居民工作,一次从文化馆借来幻灯片,就召集居民看幻灯,地点是郭家大院附近一个大车店。那个大车店贯穿南北一个大炕,大炕及地下全是人,由爸爸放幻灯,妈妈念说明,大家看得津津有味,我更是开心得上蹿下跳。那时候大家很少看电影,能看幻灯也是一种享受。  

   1958年长春在胜利公园举办科学技术文化革命展览会,部队到我们学校招解说员。我的班主任朱波老师让我和几个同学去解说。在展览馆,各单位都把自己的优势拿去展览,农业馆有胖得不能动的千斤猪、卫生馆有人体解剖、电影馆有长影拍电影的展示。那时,长影的《红孩子》《花好月圆》《寂静的山林》《徐秋影案件》等大家都很爱看。我所在的展览馆叫国防体育馆,在电影馆正对面,休息时我总喜欢上电影馆看热闹,我也算个小追星族吧!  

   我们国防体育馆有滑翔机、降落伞、摩托、发报机以及各种枪支。这个馆的解说员有部队的军人、体育系的学生和我们几个初中生。部队给我们解说员每天五毛钱的补助,一周发一次钱,我都给了家里。我很高兴一方面有收入另一方面不参加学校大炼钢铁的劳动。在展览结束后,爸爸让妈妈把我每次给的钱一分不少地拿了出来,这是我的收入,要给我买一件我喜欢的衣服。二商店有一件红绒上衣,我很喜欢,可惜当爸爸和妈妈带我去买时却没了。爸爸和妈妈对孩子的关爱是只想付出不图回报,我很想把有生第一次收入补贴家里,可是他们还想还给我。  

   爸爸给我留下的趣事太多,比如带我上郊外用大网捕鸟,上南关大桥小河捞鱼,上胜利公园坐木马、划船捞“香油”虫,上南湖下水捉碗口大的蛤喇,还有……

   做为一个父亲,他事事都关心自己的孩子,没有半点儿疏漏,有些事情不是一般父亲能想到的。那是我刚上初中的时候,爸爸上外地出差,到目的地就给家里来了封信,信中叮嘱我妈妈:“孩子大了,马上要来例假了,你提前告诉她,别吓着她……”  

   回忆过去,我觉得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我是在甜水中泡大的,我成长得无忧无虑,同学们都羡慕我有一个好家庭,有好爸爸好妈妈。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在爸爸晚年重病需要我决断的时候,我用自己的错误给了爸爸一个愚蠢的回报。  

我犯了无法弥补的错误

   我的爸爸是86岁去世的。爸爸临终前还想着我们,怕我们因照顾他而劳累,总是拔下氧气管,他想尽快地结束生命。但我们作为子女就绝对不会让他拔管子,他拔我就插,这样多次没办法,我只好分散他的注意力。我问他:“您这一辈子什么时候最快乐?”他马上来了劲头,用含糊不清的语言,讲述跟妈妈在一起的日日夜夜。  

   我的妈妈是铁岭女子师范毕业,认识爸爸时,妈妈在“新京”邮政管理局保险科工作,爸爸在“新京”国民第三高等学校读书。当时局里有很多日本和朝鲜的同事,有不少人倾慕妈妈的美貌,但妈妈不为所动,就觉得我爸爸好。晚上睡觉时,妈妈有时会在女同事租住的宿舍里借着手电筒的光亮蒙着被欣赏爸爸的照片。妈妈是大家闺秀,衣着时尚,很有钱。她除了工资外,家里还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光细软就有四皮箱。而爸爸仅仅是个留着平头的国高学生,家庭也很普通。爸爸说,他根本配不上妈妈,但他是班长,深得老师的欣赏,妈妈认为他是理想的白马王子。妈妈和爸爸一辈子相濡以沫,妈妈对爸爸一往情深。妈妈是1993年去世的,临终前跟我说:“我每天看看你爸我就满足了……孩子,你不知道啊,这叫爱情。”  

   爸爸跟我讲了他与妈妈插队时的一件趣事。我家门前有一口井,左边有很多葡萄架,风景如画。妈妈常在外面观景,等爸爸回来吃饭。一次,我家的狗和鸭子因为抢猪食,一生气把鸭子的脑袋咬掉了,一抬头甩出好远。爸爸风趣地对妈妈说:“晚上有鸭肉吃了。”  

   爸爸讲的很多,一边比画一边说,很高兴的样子,但舌头不听使唤,语言含糊不清。爸爸的胃口一直很好,去世的前两天,小妹妹还给爸爸买了羊汤馅饼,爸爸吃得可香了。最后我的孩子们来看我爸爸时,他把脸贴向孩子的脸,让外孙子亲他,然后他反过来又亲了亲外孙子。他是多么热爱生活,留恋这个世界,牵挂着他的子孙们!他留下所有的爱,所有的温暖,然后安静地离开。

   事情还得追溯到2010年。当年4月24日是爸爸86岁生日,我们都去爸爸家庆祝,爸爸的状态还是挺好的。过完生日不久,爸爸突然感觉身体不适,住进了医院。经医生确诊,爸爸得了肾病。治疗一段时间,爸爸就出院了。此后,爸爸因病情反复,又多次住院治疗。  

   据医生分析,刚得病时我爸爸身体各个器官都还好,不像有的老年人,到了八九十岁就心脏、肝、肾、脾都出毛病了,胎歪的,他的毛病主要在肾。

   到了晚期,爸爸的肾病加重。医生跟我们家属商量要给爸爸作透析,说如果不采取有效的治疗措施,心脏等其他器官都会受到影响,最后整个人就不行了。医生还说,如果早点进行肾脏透析,凭我爸爸的身体状况,再活个五年不是问题。可我坚决不同意,因为当时听人说透析很痛苦,而且经过透析的人也活不长……

   在爸爸病重过程中,好几个医生都动员我最好给爸爸进行透析。可他们越动员,我越反感,越不为所动,认为医生这样做是动机不纯,认为他们是为了经济利益,为了完成任务指标而为之。由于得不到恰当的治疗,不及时透析,爸爸于同年10月1日离开了我们。

   几年后,我才明白透析是治疗晚期肾病最有效的方法,认识到我犯了天大的错误。我有一个亲属,她因肾功能衰竭,生命危在旦夕。可人家听医生的话作了透析,如今过去好几年了,一直坚持透析,还活得好好的。我身边还有这样的例子,每每听闻都让我悔青了肠子。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这种自责的心理和对爸爸的怀念越来越强烈,越想越睡不着觉。

   我是一名教师,受过良好的教育,竟糊涂到如此程度。不相信科学,用世俗的眼光去看待事物,歪曲医生的好心……我跺脚我捶胸,我追悔莫及。我的好爸爸让我健康成长,我少年时代比其他同学都幸福,我的一切都是爸爸给的,而我却剥夺了爸爸继续生存下来的权利。如果选择透析,爸爸至少能多活五年。他在司法部门离休,透析费用由国家承担,生活对他是美好的。回想爸爸曾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不能原谅自己,只能含泪说:“亲爱的爸爸,我错了,对不起……”  

   在这里,我必须说,非常感谢市医院当年为我爸爸看病的医生们,你们尽力了,都是我的错。  

   人说孝即无违,在我爸爸生命垂危之时,我一次次忤逆天意不遵医嘱,坚决不给爸爸作透析,致使那么热爱生活的爸爸提前走完了人生旅程。这一生,我想,我是那幅名画上的犹大,七生七世不能得赦的罪人。不知爸爸在天堂与妈妈相会后,会不会向妈妈提起我的错误决定。但愿爸爸永远不会提起,因为,如果让那么热爱爸爸的妈妈知道,她会哭的。

马喜华

 

 

■相关——“扪心”反馈

尽孝,需要一种耐力

 

   2018年7月7日凌晨3点,我劳碌一生的老父亲一觉没能醒来,安详地走了,终年87岁。他走得那么坦然而匆忙,生前没能让家人再看他一眼,也没有在他那无声的世界里给我们儿女留下几句话。父亲的突然离世,又把我带入对往事的追忆和痛苦中。

没带父亲到大医院看病

 

酿成终生遗憾

 

   我毕业参加工作时,父母还在乡下。他们身体挺结实,父亲有点儿退休金,身边有我的弟弟、妹妹们照顾。那时我就说:“等我工作一段时间条件稍好就把你们接到长春住。”父母说:“你们刚成家,我们老两口还能动,暂时不想拖累你们,等不能动那天再说吧。”

   2003年春节刚过,也是我回乡下同父母过完春节返回长春不到半个月的一天,突然接到小弟弟打来的电话,说父亲病了。我感到很突然,春节见到父亲时,他还有说有笑的,怎么就病了呢?!我在电话里赶忙问小弟弟:“爸爸得的什么病、症状怎样……”

   第二天一早,我坐上开往榆树的大客车赶到家里,和小弟弟商量后,将父亲送进榆树市医院。经检查,确诊为前列腺增生,导致排尿困难。根据这家医院当时的医疗水平,只能用药物保守治疗,而这种病药物治疗效果不明显。医生讲,为了解除老人家的痛苦,必须做手术,而手术也是最好的办法。这种手术,就是将膀胱切个小孔,植入导流管,外接一个尿袋,尿液直接进入尿袋,起到排尿作用。

   当时,针对父亲的病情和医生的建议,我是有些犹豫的。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对医生的这个方案不是特别能接受。因为这里的医院,医疗水平有限,手术是不是治疗这个病的最佳选择,我内心起伏不定;也曾有个念头,马上将父亲送到长春的大医院请专家会诊,再决定是否要做手术。但看到父亲表情痛苦,连站立都需要人搀扶,恐他难以忍受长时间坐车的颠簸。另外,当时我对这个病的认识也不足,觉得不是什么危及生命的病,不一定非到大医院去看……

   虽然手术很成功,但给后来的正常生活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父亲出院后,又回到乡下,虽然还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是时间长了,尿袋挂在腰间,给正常行动带来很多不便。导尿管一个月需要更换一次,如果清洗不及时,导尿管就会堵塞,所以要随时更换。

   父母住在乡下,虽然身边有弟弟、妹妹们照顾,但父亲手术后,由于居住环境较差、就医条件不好,尿路经常感染。一旦感染,就得连续几天打消炎针。

   2005年春节过后,我毅然决定将父母接到长春,以便更好地治疗。我在一个大医院附近给他们租了房子,小弟弟也从老家过来专门负责照顾二老。这时的父亲又患上了小脑萎缩,已经卧床不起,日常生活无法自理了。

   近几年,父亲一直用抗生素控制肺部感染。父亲几乎失去语言能力了,不能与人交流,可以说成了植物人,早已不能主动进食,需要用鼻饲。这么多年,在小弟弟的精心照料和护理下,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也能感觉到儿女的一片孝心。我有时下班或节假日来到父母身边,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2012年12月6日,母亲又检查出肺癌,不到两个月就离开了人世)和正在给父亲进食的小弟弟,愧疚之情不可遏制。

   现在想起来,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与2003年那次手术有直接关系,这个事情一直缠绕在我心间,总有种挥之不去的遗憾。如果当年父亲刚患前列腺增生时,我就把他接到长春,送进省城大医院请专家看看,可能会有最佳的治疗方案,也许父亲后来也不会遭这么大的罪。都怪我当时犹豫不决,想得不周全,让父亲做了手术。现在一切都晚了,我实在对不起父亲(我曾以《遗憾,往往就发生在犹豫之中》为题在本栏目表达了自己对父亲的忏悔)。

小弟弟十几年如一日照料父亲

 

替我们其他儿女尽了孝

 

   人年纪越大,越能体谅父母,可很多人,却再也没有补偿的机会。所幸我们还有机会尽孝。特别是我的小弟弟,是他十几年如一日的精心护理和照料,父亲才得以延缓生命,安度晚年。同时,他的付出,也让我的自责心理得到些许安慰。  

   父母一生,养育我们兄妹五个,我下有两妹、两弟。我们兄妹相继成家后,均过着平民百姓生活,相比之下,我和小弟弟条件略好些。所以,父母晚年归宿,我和小弟弟两人就承担下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兄妹之间没有在赡养方面发生过争执,也没有因相互间付出的多与少而产生矛盾。

   我把父母接到长春后,就和小弟弟商量日后照料和护理的一些事情。因为我还有工作,所以父母日常照料和护理就落在小弟弟身上。也就是说,小弟弟从此做起了父母的全职“保姆”。为了给小弟弟创造护理条件,让他心情愉悦地照顾好二老,我为其购置了防褥疮电动床、吸痰器、尿不湿等一些常用备品。考虑父亲要经常去医院看病和买些药品,没个车也不方便,我又给小弟弟买了一辆二手捷达车。  

   在父母身上,小弟弟是我们兄妹中付出最多、最值得敬佩的人。他的付出,不仅仅是体力方面,更重要的是精神上承受的压力。每当我看到躺在病榻上日渐消瘦的父亲,和在一旁正在为其擦洗而忙碌的小弟弟时,我无语了,痛心、愧疚、敬佩、感激之情油然而生。是啊!父亲自卧床就一直没能起来,屈指算来,有十几个年头了。

   长时间的护理,小弟弟摸索出一套适合自己的护理方法。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换尿垫、擦洗身体、重新换上备用垫。然后,开始早餐进食,将主食和蔬菜用搅拌机打碎,用注射器通过鼻饲导管将食物打入父亲胃里,这种方法医学上称为“鼻饲进食法”。因为父亲常年卧床,不能正常吞咽,所以一日三餐都采用这种进食方法。  

   进食导管和尿道引流管长时间置于脏器里,肺部和尿路经常感染,导致父亲经常发烧。遇到这种情况,就得叫上120 送进医院,用上抗生素,住上十天半个月,烧退了,就得办理出院。频繁感染发烧,一个月得有几次,抗生素基本用遍了,由最初的青霉素类,到后来已升级为进口抗生素。医生也说,所有抗生素系列都用到了,最终也就放弃治疗了。

   父亲每次发烧,小弟弟都要给我打电话,只要不出差,我第一时间必须赶回,与小弟弟一起将父亲送进医院。医生看到这种情况,对我和小弟弟说:“这种发烧住院,不是病危抢救,没必要总来医院。如果再发烧,我建议按我开具的处方买些药物,在家附近诊所找医生上门点滴就可以了。”后来,按医生说的办法,在家附近诊所请医生上门点滴了几次。这种办法确实减轻不少负担,但时间久了也不行,经常出现诊所关门、医生不在等情况。小弟弟暗下决心,必须自己解决,经过长期摸索,逐渐掌握了静脉注射,鼻饲进食软管、尿路导管更换等技能。这些专业性很强的事情,过去都必须去医院由医护人员进行,现在不用去医院了,在家自己都能操作,而且得心应手,做得很好。  

   房间本来就狭小,在有限的空间里,一张24小时自动防褥疮电动床占据大半个房间,床上床下堆满了药品和日常备品,简直就是一个简易家庭医院。在小弟弟的精心护理和照料下,父亲卧床十几年来身上没有一点儿异味和溃烂。虽然没有了语言功能,可在他的无声世界和内心深处,能感受到儿女的孝道和晚年的幸福。

   一晃儿,十几年过去了,一直在病榻前伺候老人而年近半百的小弟弟,满脸留下了岁月的沧桑,额头上的皱纹向我们兄妹诉说着他年轻美好的年华都给了病榻上的老父亲。  

   节假日里,给父母买些东西,再给父母洗洗脚、理理发,一般儿女都能做到。但真正像我小弟弟这样,常年累月俯下身来尽孝,绝非易事,它需要一种强大的心理承受力和耐力。

   俗话说得好,“百善孝为先”。小弟弟榜样的力量,让我认认真真地思索:什么是孝顺?原来,孝顺不仅仅是儿女对父母的爱、依赖与安全感,还是把爱化为具体,是无论多疲惫还是站直,让老去的父母有个依靠;是不计前因后果的付出,不能回避、不能逃避的责任。不能大喊一声“我不干了”就撂挑子,你做的每个决定,都是父母晚年的一滴水、一粒米,也是你毕生的心安。这还是一种人力的无可奈何,无论做了多少,到最后,一定是一场空。父母只会越来越老,步入死亡,所有的钱、时间、心力,都是扔到黑洞里去。但这是写在血里的承诺,是人类世代相传的根基。

子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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