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录 人谁无过 过而能改 善莫大焉

爸爸、妈妈,我一定会去接你们来东北团聚

 在这里,愿我的真诚忏悔,能让远方的爸爸、妈妈了解我的心路历程,同时也能给我这颗还保留着最后一点良知的心,带来些许慰藉。 ——作者

1987年1月21日摄于盘江湾村。前排为我(本文作者),后排右一为妈妈、右二为爸爸、右三为邻居、右四为妻子 (作者注——编辑让我提供一张当年的照片,我翻箱倒柜也没有找到与爸爸、妈妈有关的照片。当我决定放弃时,却在一个破旧的、几次想扔都未扔的底片夹里,意外地发现了1987春节期间,我和妻子与爸爸、妈妈,还有他们的邻居的一张合影底片。这使我欣喜若狂,如获珍宝,甚至拿着这张底片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从1987年至今,已经过去整整25年了,相机将我们的音容笑貌永久地定格在那个幸福难忘的时刻。这张底片将成为我们全家的宝贝,我会永远珍藏)

此为现在的九嶷山学院校门,还保持着当年的古朴风貌

在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或多或少地发生一些刻骨铭心的故事。有些故事里的人和事,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加强烈地敲打着我们的良知,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总是萦绕在我们的心头挥之不去。我这里要说的,是关于我与爸爸、妈妈之间的往事。爸爸、妈妈是我在南方一个小山村里认下的“干爸”、“干妈”。他们曾在我求学无门、走投无路、落魄他乡之际,不计得失、不求回报,全力以赴地帮助过我。他们对我情深似海,恩重如山,可我却亏欠了他们!


  一切还得从头说起。我1963年出生在辽宁省清原县的一个偏僻的农村。因我是私生子,从小就没见过母亲,一直与父亲相依为命。父亲右肢残疾,靠拄双拐走路,幼时的我一直跟着父亲颠沛流离。我们赖以生存的房子在我出生不久就坍塌了,我和父亲就不断地更换着租借来的临时住所。1972年的秋天,在父亲的不懈努力下,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尽管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但我们总算安顿下来了。不料日子刚刚有了一点起色,爸爸却突然病倒了,患的是脑出血,半身瘫痪。从此我们这个家失去了唯一的劳动力,也失去了唯一的经济来源,养家的重担都落在了我一个人身上。我侍弄园田,照顾父亲,还要坚持上学,勉强维持到初中三年级,便辍学回家了。


  千里迢迢,远赴异乡求学


  生活的磨难接踵而至。1981年春节过后,我的生父——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亲人撒手人寰。从此,年仅18岁的我一个人在世间漂泊流浪,四海为家。1983年春天,我漂泊到省城沈阳,在一个建筑工程队里做“临时工”。辍学后,我求学的梦想从未放弃过。尽管我一贫如洗,但是骨子里却偏好读书,暗中发誓一定要找到合适的途径继续求学。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东西南北》杂志的“名人逸事”专栏读到了一篇文章,上面说:“1980年10月,北京农业大学第一任校长乐天宇教授从北京回到家乡湖南宁远,自费筹办了新中国第一所民办大学——九嶷山学院,为山区培养人才……”


  在这篇不长的文章中,作者说:“‘九嶷山学院’的创办者乐天宇先生是伟人毛泽东早年的挚友,也是毛泽东诗词《致友人》里的主人公。如今,他老人家已有80岁高龄了……”


  就是因为这篇文章,我做出了一个远赴湖南求学的决定,那年我刚满20岁。20岁的我怀揣着求学的梦想,仅凭这篇文章上提供的有限信息,在中国地图上找到了离“九嶷山学院”最近的火车站——衡阳火车站,然后将我的全部家当和所有书籍装了满满一大木箱,足有100公斤,办理了慢件托运。因为慢件托运价格便宜,全程运费仅需4元钱,我当时的经济条件不允许发快件。但是后来也遇到了一个难题,这些东西不能随我一同到达目的地。


  我坐了3天3夜的火车,终于到达了衡阳火车站,而后又坐了一天的客车到达了宁远县,次日早又坐了大半天的客车,到达了九嶷山镇。在九嶷山镇一打听,还需从这里步行二十多公里的崎岖山路,才能到达最终目的地——“九嶷山学院”。


  一共经过了5天5夜的鞍马劳顿,在一个骄阳似火的午后,我终于到达了“九嶷山学院”所在地。学校建在九嶷山脚下的一个古老的庙宇里,如果不看那个写有校名的牌子,人们很难想象这是一所学校。庙宇淹没在一片高大的灌木丛中,古香古色,其幽静绝美的氛围令人叹为观止。我在校门口仰望校门很久,心想,这所学校的独有环境堪称全国之最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令我大失所望,甚至绝望。其实,由于是建校初期,这个学校入学的门槛不是很高,学生人数也不多,只要有高中毕业文凭,经过面试就可以获得录取资格。可这么容易的事,在我这里却比登天还难。因为我没有高中毕业文凭,被学校负责接待的老师当场拒绝。我只好跟随一个广东籍学生暂住在当地一个老乡家里(当时在校生住宿条件紧张,学生一般都住到当地老乡家里),准备第二天再找乐天宇校长恳谈,做最后的努力。次日一大早,求学心切的我,折返宁远县城找到乐天宇校长的家,求他接收我这个求知若渴的学生。在一处古典建筑的老宅里,我苦苦等候了大半天的时间,才得到了接见的机会。而结果却令我的希望彻底破灭,还是仅差一张高中毕业证,校长就拒我于千里之外了。


  当我礼貌地告别校长,走出他的深宅大院时,突然间,天空阴云密布,紧接着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我仰望苍天,心里一声长叹:“天啊,我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了吗?这世界真的这么冷酷吗?我该怎么办啊?我的归宿在哪里?”


  求学不成,令我万念俱灰。人们都在路边背雨,而我却旁若无人、孤零零地走在满是雨水的路中央,任凭雨水和泪水在我的脸上肆意流淌。我机械地、漫无目的地走着、哭着,最终走进了汽车站附近的一家餐馆。    


  转眼间,三大碗当地米酒下肚。因为不懂当地米酒的特点,当时三大碗下肚并没什么感觉,可当我坐上返回九嶷山镇的客车时,才头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烂醉如泥”?我几乎失去了知觉。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除司机和两个修理汽车的师傅外,其他乘客早已换乘另一辆车走得无影无踪了,只剩下我还坐在那里。这时我才知道,原来这辆车是因为故障瘫痪在半路上了。司机告诉我,这里距离九嶷山镇还有十几里的盘山路,这段路我只能下车步行了。


  我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我天生就胆小,面对崎岖难行的盘山路,我暗下决心,一定要赶在天黑之前到达目的地。然而,我拼命地走,也只走了三分之二的路途,在距目的地还差3里多地的时候,我实在走不动了,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过了一会儿,当我苏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眼前站了一帮人。他们虽然是瑶族人,因为我说的是普通话,他们也基本能听懂我的意思。之后,我被一个叫欧孟德的好心人带回到他所在的村庄——盘江湾村。我就在他家暂时住下了。


  求学不成,却意外收获至爱亲情


  一天,两天,三天……几天过后,我身上所带的钱付完食宿费,已经身无分文了,我又开始想办法变卖身上的所带之物,然后等待我远在沈阳的女友汇款给我。


  这时,欧孟德告诉我,有一对好心的夫妇听说我的情况后准备接我过去,不需要我承担任何费用。我喜出望外,终于有着落了,不用愁吃愁住了。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天是1983年5月13日。这天,我被夫妇二人接到他们家里。他们家距欧梦德家仅有100米之遥。


  这对夫妇的男主人姓谢,名梅清,个头不高,却显得十分敦实。他的妻子面容和善,看上去更加亲切。他们还有一个儿子叫志福,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男主人当时的年龄刚满40岁,而女主人稍微年轻一些。已经20岁的我真是拿不准该如何称呼他们,只好称他们为“叔叔”、“婶子”。


  我们很快就相处得如同一家人一样。刚开始的时候,我提出帮叔叔、婶子做一些庄稼活儿,叔叔只是冲我微微一笑,说:“山里的活儿你做不来的,好好在家看着果子别被人偷了就行。”


  这是一个民风淳朴的村庄。我刚一走进这世外桃源一般的村落时,看到什么都好奇。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让我想起远古时期刀耕火种的年代。这里没有通电,夜间照明依然使用煤油灯。乡亲邻里之间贫富差异很小,几乎都吃一样的饭菜,都穿一样质地的粗布衣服。因为没有电,所有的机械化与现代化设施都使用不上,除了锅是铸铁的之外,其他家居用品完全是木制、竹制,且一律是手工工艺。这里家家户户都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每户的年收入还不足100元。如果没有电影(放映电影是靠柴油发电机发电的)的引进,说他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一点都不过分。村民除了两季水稻、一季蔬菜之外,就没有什么事可做了,额外收入非常少。但他们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习惯了这里的一切,日子虽然清贫,却也乐在其中,过得有滋有味。


  叔叔、婶子家居住的位置是全村的最高点,站在他们家的院落里几乎能俯视到整个村子。极目远眺,村子前边是一片绿油油的稻田,有一条百米宽的河流蜿蜒流过,再远处是连绵不断的高山峻岭,山脉如同海浪一般层层叠叠。周边最远也看不出去10公里,便被绵延无际的山脉所遮挡。


  他们家有独立的三间瓦房,屋后面是一小块漫坡,然后便是陡峭的石崖。房前屋后到处都是高低错落的果树,且结满了果子。有一棵梨树,一棵杏树,三棵桃树,两棵李子树,五棵柿子树,还有几棵橘子树。我每天就坐在这个安静美丽的世界里,看果树、看书、赏景,好不惬意,也使我暂时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他乡游子的身份,更忘记了身无分文的烦恼。本来满树的桃子没摘几次,叔叔知道我喜欢吃,从此再也不曾采摘桃子去卖。这下可好,我几乎拿这些果子当主食了,整个一个夏季,全部的桃子几乎都被我消化掉了。 


  没过多久,婶子给我拿了30块钱的费用,让我去衡阳把早已到达并已超期的慢件取了回来。这几十元钱,婶子开始说是借我的,后来就不提要了,因为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相处得如同一家人一样,相互不好再说外道话了。这几十块钱的确不是一笔小钱啊!看看当地的物价,就足见这几十块钱有多实惠了:桃子最高价0.15元一斤,西瓜0.02元一斤,黄瓜0.04元一斤,猪肉1.00元一斤……


  给我钱花,给我吃喝,叔叔、婶子从不吝啬,且都以我为主。村里每隔三天就有集市,每逢集市婶子总是特意为我买上几斤猪肉、几块豆腐等。因为她知道我不习惯吃当地的一些蔬菜,只好挑我喜欢吃的买回来。那里没有苹果树,几乎是看不见苹果的,有一天叔叔居然神神秘秘地从兜里掏出了一个苹果给我(叔是镇里的电影放映员,估计是逃票者为了买好叔叔才送给他的苹果),我说给志福留着吃吧,他说志福不吃。在外人看来,我才是他们的亲儿子。


  闲暇时,我喜欢找些活帮他们做一做,可是,我从来都做不成,他们总是严厉地拒绝我做事,只让我“好好看书就行了”。在他们眼里,从没把我当外人。无论我的内衣内裤藏在什么地方,婶子都能找到,每隔三两天就给我洗一次。最使我哭笑不得的是,她多次要把我的皮鞋拿去刷洗,我始终不肯,她就在我不注意的时候把皮鞋扔进了洗衣盆。在我的生命里,只有短暂的父爱,从来不曾有过母爱的温暖,可我却在这里深深地体会到了至爱亲情。


  让我永生难忘的是,有一天夜里,我突然头疼、腿痛,浑身无力,病得下不了地,是叔叔背着我抄近路蹚水过河,跋涉了七八里山路去看医生。其实,我在内心里早已经叫他们“爸爸”、“妈妈”了。但是,我始终不好意思开口。直到这一次,我才含着眼泪当着两位恩人的面,轻轻地叫了一声:“爸爸!妈妈!”我们仨人的眼泪都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此后,我改口叫他们“爸爸”、“妈妈”。 


  这里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喜欢干净。不但衣服勤洗勤换,就是洗澡也像一日三餐一样,只要白天门是关着的,就一定会有人在屋里洗澡,门不插都没人进。来到这里,我也不得不入乡随俗了。妈妈每天都准时准点的为我烧好洗澡的热水,再给我在大盆中兑到合适的温度,还要额外在大盆旁放一桶备用添加的热水。面对这一切,我的心里自然暖洋洋的,这种待遇,我在生父身边也不曾享受过啊!


  接受两个与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的如此关照,我实在是受之有愧,寝食难安,心里的压力也一天比一天大。摆在我面前的问题是:我该如何回报和孝敬这两位善良的长者?那时我不只一次地在心里默默地承诺:等我回家后,一定要把爸爸、妈妈接到东北养老,让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可是,我当时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不但没有给爸爸、妈妈养老,就连接他们来东北一趟都没有做到。


  其实,女友给我汇来的60元路费早就收到了,我一直拖着回家的归期,不舍得回去。虽然求学之路受挫,却意外收获了两位至亲至诚的亲人,让我无比留恋。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我实在不好意思再拖下去了,终于确定了归期。一箱子书籍无法带走,就暂时留在那里。


  临回沈阳的那天早晨,左邻右舍的村民都给我送来了各式各样的山里特产,加在一起的红鸡蛋(这些鸡蛋都是涂上红颜色的,代表吉利平安的意思)就足有一百多个,妈妈亲手做的粽粑(是当地逢年过节必须吃的,相当于我们这里五月节的粽子)给我带上了五六个,每一个都有几斤重。我深知那每一个粽粑里饱含着浓浓的母爱情谊。


  当我登上回程的客车的时候,我人生中最激动的一次泪水夺眶而出。我无法抑制这分别的苦楚,心里在说:“再见了,亲爱的爸爸、妈妈,我会回来接你们的!再见了,淳朴善良的村民们,我爱你们!”    


  爸爸、妈妈来东北的愿望,因我的过错屡屡泡汤


  1986年8月3日,我在沈阳与女友结婚了,随后不久,我们把家定居到长春。1987年的春节,是我和妻子生活在一起的第一个春节,虽然我们的日子依旧拮据,但我们还是千里迢迢地回到了我那熟悉的小山村——盘江湾村过节,给爸爸、妈妈一个惊喜。妻子给每一个关心过我的人准备了礼物,还亲手给爸爸、妈妈织了毛衣。大年三十晚上,我和妻子用东北带来的面粉、豆油、酱油等包了一顿具有东北特色的水饺,全家人一起开开心心地过了一个团圆年。这次来,我当着爸爸、妈妈的面提出,让他们先到我家看看,看是否住得习惯,如果习惯就永久定居东北。但爸爸、妈妈考虑我们刚刚成家,连自己的住房都没有,怕麻烦我们,就没跟过来。          


  从那以后,我因为忙于事业、忙于家庭,实在难以脱身,虽然与爸爸、妈妈偶尔有书信往来,却也是鞭长莫及啊!我总是这样想:有朝一日我的日子过好了、挣大钱了,一定去把爸爸、妈妈接过来,让他们享受天伦之乐。然而,这一愿望似乎十分遥远。其间,妈妈曾托人写信给我(爸爸、妈妈都不识字,写信、看信都需要识字的人帮忙),信中说:“我梦见坐上火车来东北了,东北的天好大啊……”可见,在妈妈心里,能来一趟东北,能亲眼目睹我的小家,是她最期待的事。           

      

  1997年的夏天,在我的生意处于进退维谷的时候,为了寻求新项目,我决定驱车去南方一趟,看看是否有好的出路,也顺便去宁远看看11年不曾见面的爸爸、妈妈。


  我和妻子还有司机一行三人顺着102国道、207国道一路南下到达宁远县,整整跑了3天3夜。然而,令人遗憾的是,爸爸、妈妈并不在盘江湾村,邻居说他们跟儿子志福到广州打工去了。当我几经周折联系到广州那边时,那边却说3天前他们已经回到湖南老家了。我们驱车用整整一天时间,找了四处亲属家,终于找到了阔别11年的爸爸、妈妈。我见面说的第一句话是:“爸爸!妈妈!我找你们找得好苦啊!”说着说着,我竟委屈得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大哭了起来。


  当晚,我们别提有多激动了,一直聊到深夜。我们商量好,让爸爸、妈妈先到广州,也顺便回去收拾一下,带上该带的东西,等我们考察完就带他们一起回长春,到我家住上一段日子。


  然而,令我没有想到的是,等我们考察完后,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到达广州爸爸、妈妈的临时住所时,妻子突然感冒了。我们又暂时告别爸爸、妈妈,匆忙向医院奔去。找到一家医院后,我先安排妻子打上点滴,就和司机出去找了一家宾馆。我先安排司机休息,存好车辆,又折返医院去照顾妻子。由于匆忙之中忘记妻子住的是哪家医院了(那时没有手机,联系不上妻子),我打着出租车凭着模糊的记忆,找了两个多小时才找到那家医院。妻子早已等得不耐烦,一见到我,不问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地就发了一顿火,而且特别不讲道理。我也火冒三丈地跟她吵得不可开交。这一吵不要紧,我气冲冲地回到宾馆,一怒之下退房走人。


  就这样,我们一行三人连夜踏上了来时的207国道。经过半宿加一天的奔波,到达宜昌县城。在宜昌住了一夜之后,次日早上又决定折返广州,处理一些未处理完的生意上的事。临出发之前,我给爸爸、妈妈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们我已经因故离开广州了,什么时候再来不确定。爸爸、妈妈那边的心情一定不会好受,而且至今也不会知道事情的原委。他们只是在电话里疑惑地“哦、哦、哦”着,我就匆忙挂断了电话。


  其实,当天晚上我们经过了广州,又到达番禺;再从番禺回来,又经过了广州。可我都没有再与爸爸、妈妈联系。原因是,我的生意状况十分不好,尤其是这一路上我与妻子始终在吵架,我们的感情危机似乎愈演愈烈。我害怕爸爸、妈妈在我身边待不消停。与其让两位老人的心情更糟糕,还不如暂时不让他们过来。所以,我犹豫再三,最终也没有打电话给爸爸、妈妈。他们来东北一趟的愿望又一次成为泡影。


  广州一别距今已经整整15年了,我和爸爸、妈妈之间一直没有再联系。 

  本来去年的6月29日,我去了广西桂林一次,那里距爸爸、妈妈的家——盘江湾村已经很近了。可惜,我还是失去了这次机会。因为这一次的桂林之行,也是我的非常时期:生意亏本,生活无着落,自然也是囊中羞涩,而且与妻子的关系处于离婚进行时。这种时候,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去探望爸爸、妈妈的。我实在不愿意让他们看到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见到他们我定会羞愧得无地自容。现在想来,我却非常后悔。为什么不去看一眼爸爸、妈妈呢?无论我是什么样子、处于什么状态,只要回到他们身边,他们一定会包容、理解、原谅我的。


  15年里,我的爸爸、妈妈曾经无数次地走进我的梦中,而且梦中的一切都十分清晰。在梦里,爸爸、妈妈对我没有一丝一毫慈爱的表情,他们的眼神都是木讷的、疑惑的,甚至是痛苦的。现在,我与妻子已重归旧好,家庭、事业终于都稳定下来了。虽然我的经济条件还是比较拮据,不过维持简单的生活还是没有问题的。我期盼自己有朝一日能重归“故里”,回到令我朝思暮想的爸爸、妈妈身边。我想在这里对爸爸、妈妈说:“爸爸、妈妈,恳请你们原谅我当初的幼稚和无知。我和妻子决心已定,就在不远的将来,我们即使倾其所有,也要再次踏上回家的路,实现与你们团聚的梦想,再把你们接到东北来。”   


  当一个人的生活面对挫折和困难的时候,是多么渴望获得他人的帮助啊!对帮助者而言,也许只是举手之劳,但对于被帮助者来说,却是一棵救命的稻草,他会默默地承诺着对于恩人的无限感激。然而,世上又有几人能知恩图报呢?人的想法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生蜕变,正所谓“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便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说我忘恩负义也不为过。自从广州一别之后,我与爸爸、妈妈的深厚情谊已经中断了15年。人生有几个15年啊!我居然任凭时光白白地流逝了15年,让爸爸、妈妈寒心了15年!我总是拿距离遥远、生活拮据、感情危机、工作脱不开身等作为借口,其实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卑、自私的心理在作怪。在这里,愿我的真诚忏悔,能让远方的爸爸、妈妈了解我的心路历程,同时也能给我这颗还保留着最后一点良知的心,带来些许慰藉。


  武英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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